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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悦长安书坊——长安作家文集在线阅读(十六)
发布单位:长安区图书馆
发布时间:2021-12-16

       《掠过终南山北麓的风:长安作家文集》是由西安市长安区图书馆主编,共收录长安籍作家和非长安籍而在长安工作生活的109位作家作品汇集而成,全面且系统地提供长安作家及他们的作品情况。这是长安文学队伍的一次大展示,也是对长安已故文学前辈的缅怀,同时是新老作家以及社会对长安文学作者的了解、学习、交流的资料库。

        书香润泽心灵,佳作启迪人生。为了使大家更好的了解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长安作家文学成绩和成果,深刻感受长安历史文脉和文化特征。从2021年9月1日起长安区图书馆将每周推送3篇长安作家文集作品,以飨读者。

重提愚公话改革(外一篇)

作者:李苍如

       愚公移山的寓言,尽人皆知。褒奖愚公移山精神的文章,不计其数。然而ꎬ世人钦敬愚公的顽强精神与坚韧毅力,却没有深究细想———愚公首先是一位伟大的改革家。

       “方七百里ꎬ高万仞” 的太行、王屋二山,自古以来,阻塞交通,人们世世代代出入绕道,习以为常。唯愚公之属戮力移出,不苟世俗,其勇于革新的卓越胆识与奋力拼搏的非凡气概,可见一斑。依照胸无大志的庸夫之见,愚公完全可以苟安现状,因袭旧章,或者按照现代“智叟” 的设计,举家搬迁,回避了事,抑或以年龄大、精力不佳为由,评头品足,袖手旁观。而他,“年且九十”,壮心不已,毅然决定“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若无锐意开拓的精神和对后代高度负责的事业心,岂能如此? 愚公移山,任务艰巨,远非一人所能胜任,亦非一代人可完成。愚公“遂率子孙荷担者三夫”,组织了包括邻人的“遗男”在内的所有力量,决心“子子孙孙,无穷尽”地坚持下去,使移山这场变革具有了群众性、持续性和彻底性。愚公身上,热和冷高度统一,理想和实干精神融为一体。“聚室而谋”,集思广益,“其妻献疑”,有的放矢地做思想工作。即使“焉置土石”这样的具体事宜,也都周密运筹,详尽考虑,愚公胸中有数,不愧为成熟的改革者。

        愚公精神的难能可贵,还在于他面对着移山过程中的各种流言与打击,始终保持清醒头脑,毫不妥协。无论是“其妻献疑”,还是智叟嘲讽,都莫能动摇他的信念,瓦解他的意志。他驳斥智叟时所说“汝心之固,固不可彻,曾不若孀妻弱子”的一番话,就是他锐意改革的明志宣言,也是他对顽固保守思想和陈腐世俗的有力鞭笞。

        千百年来,愚公作为伟大的改革家的形象,一直鼓舞着我国人民变革现实,创造历史,排除万难,开拓前进,毛泽东主席曾经号召全党、全国人民,“愚公移山,改造中国”。当前,我们从事的各种改革,从根本上讲,就是一场改造中国,振兴中华的事业,任重道远,势在必行。我们,多么需要具有愚公的胆略和见识,多么需要具有愚公移山的诚心和毅力啊!

探险精神赞

作者:李苍如

        最近几年,探险活动在我们这个东方的古老民族中逐渐地“热” 了起来:举世瞩目的南极监测,长江漂流,堪称壮举。而浙江张建生,深圳的孙峰等4人的个人环球旅行,新疆刘雨田的徒步考察万里长城,74岁的无锡老人李立成,骑自行车走了全国,29个省,自治区……同样可敬可贺。前不久,四川的妇女自行车摄影考察队跨越蜀道,翻越秦岭,计划行程4000公里,最后到达北京。这是本人亲眼得见的。凡此种种,反映了我们当今时代精神的一个重要方面,呈现出我们民族心理的一种可喜变化。耳闻目睹,令人精神振奋,感慨异常。

        据说,有人在探索民族心理和地理环境的关系时指出,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为四周的高山和海洋所困囿,满以为世上只有自己一处天地,一处人类,因而便生出保守狭隘、妄自尊大等心理弱点。而西方诸岛国,居占甲岛,可望乙岛,登上乙岛,犹见丙岛,于是便生出探索穷究的好奇心理,在开发与发现中获得进取的动力和乐趣。此种理论,我是不全信服的。诚然,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麦哲伦航海一周,称著于世,对人类的贡献自不待说,但我们中华民族,就没有探险的光荣传统吗? 西汉的张骞,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探险家,开辟了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东晋僧人法显由陆路经西域到印度取经,历时14年从海路返回。而玄奘和尚的印度取经,鉴真和尚的东渡扶桑,航海家郑和的七下西洋,以及徐霞客的周游全国,都是著名中外的探险活动。只能说西方的探险活动比我们活跃罢了。但也不必讳言,“父母在,不远游”,确实也曾是我们民族的祖训。“好出门不如赖在家”,确实也曾束缚国人的思想,在故步自封的茧壳里夜郎自大,沾沾自喜。探险意味着开拓,探险孕育着发现,探险运动着思维。探险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交流的极好形式。它启迪智慧,开阔襟怀,增长才干,锻炼意志,帮助人们更好地思考人生之路,使生命的价值充满哲学的光辉和古朴自然的馨香。在实行对内搞活、对外开放政策的今天,我国的探险事业日臻兴旺,可与西方颉颃,这不能说不是改革年代的一大好事。

        有趣的是,在人类社会中,探险精神总是和改革思想接踵而至,联袂而行。因为人类的探险活动,不唯是对地理险域的涉足,还体现在对世界上一切尚未认识领域的探求。这种探求本身,就孕育着“改造” 的希望。想来鲁迅先生所称赞的“第一个” 吃螃蟹的人的举动,大概就是一种探险。哥白尼破天荒地提出太阳系的学说,也是一种探险。富兰克林雨天放风筝,想收蓄自然界的电能为人类服务,又是一种探险。在社会科学领域内,冲破一个“禁区”,发现一个真理,乃是一种更高级更需要毅力和勇气的探险。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 中写道: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他这里所说的,既是一种“探险” 精神,又是其鼎革社会的变法决心。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一生从事推翻资本主义的理论研究和社会实践,而正是他,同时提出: 只有那在崎岖小道的攀登上不畏劳苦的人,才有可能达到光辉的顶点。

(原载于 1987 年 7 月 30 日«陕西日报»)

王二传

作者: 李希仲

        王豹子,东村人,行二,乡人筒呼为王二。其人身高六尺,掌若小箕,脚类门墩,左腮下一铁钱黑痣,生毛七根,每动怒,则毛立如钢丝。生性刚猛,亦“二族” 人也。然聪慧则异于常人。七岁入学堂,师授章句,三诵之不忘。独不善数理之学。每有小过,师斥之即悔而改之,若反复斥之则暴怒而去。众师知其性,唯温语小点而已, 四年级时,有熊老师者,性严急,王二值日,因贪玩而忘扫地。同窗诉于熊,熊召而训之曰: “轮汝值日,何往?” 二曰: “抓鱼,”熊曰:“抓鱼何干?” 曰:“吃。” 熊曰: “为抓鱼而忘扫地,有错否?” 曰“有。” 熊又曰: “若人人似你,如何了得!” 王二眼睁如环,目光如炬,牙咬噔噔,黑痣上硬毛抖抖然,随手推翻书案,吼曰: “ 抓条小鱼,喋喋不休,谁耐烦听之!”竟扭头而去。是后,众师无敢反复训之者。

       王二年十五读初中,于报刊发表微型小说若干篇,视角新奇,文气奇崛,人多赞之。有河西罗义与二同桌,小有口角,义骂二曰: “青面兽。”

        其时,舅氏王某丧子,膝下荒凉,二过继归舅氏,勤勤劳作,舅父母亦宝爱之若已出者。舅略知文墨,尤喜«朱氏家训»,常以之授二。二有宿慧,一诵即通,且力行不悖,舅父母甚喜。

        舅氏之庭院颇大,屋宇三间外,余则植树种花。每至春日,杂花灼眼,摇枝闪朵,香气馥馥飘溢篱外。红女白婆争临而观赏之,二见客至彬彬焉礼数甚周,沏茶献果,若酒店之仆役者。二瞥有好女子来,心虽悦之亦目不斜视,口不滥语,唯指名花佳树介绍而已。

        五月间,榴花蜇眠,小果上枝头,群小儿缘墙钩攀手折,损者多而吃者少。舅父母以为忧,欲毁树以求安。二告之曰: “无庸也,” 次日,二三少年爬墙头钩取之,二自外归,揪一小儿欲殴之,舅喝而止之。二亦止手而怒不遏,面青鼻歪,双目喷火,适一小羊逸来,二顺手抓之,双手揪羊两后腿,嘿然撕裂,殷血滴滴而肠肚坠地上,羊腿尚抖抖然。二指羊谓小儿曰: “尔等明日来与羊同!”群儿愕然,吐舌难缩,惊魂悸悸若兔脱之。舅氏以倍价赔羊主,庭院自静。墙头缺口犹在而无人窥焉。丹芍娇娇,榴花媚媚,唯三五高邻于其下茶话而已。而二之名自是益彰。

        二读初中时与西村女同窗铁明珠友善。明珠毕业后从其姨温红玉学针织,不三年,艺能奇佳,谋生自养而盈余甚丰,父母宝爱异常,欲嫁诸市郊富室孙某。明珠不肯而告诸王二。二求舅氏谋娶明珠。舅即托媒提亲,媒归而告之曰,“铁氏女虽有意而父母坚拒之,曰: “二有恶名,孰敢以女归之,宁无惧撕羊之祸耶?”

        二告媒曰: “烦再复言之,二虽‘二’,亦不做非礼之事。若明珠不肯则无庸复议,若其父母索财,则无妨明言之,二能担则担,不能则自退。若积无名之火,断阻儿女亲事,我便‘二’个样子出来,使其见识见识!” 舅责之曰: “蛮东西,谁家肯把女子嫁给二杆子货!” 二笑曰: “父母息怒,儿终身不娶亦驮父母见如来!”舅父母拭泪曰: “痴儿尽说呆话。舍去明珠,宁天下无好女耶!”二曰: “园内花万株,儿独采一朵。非铁家明珠不娶,和尚寺中多个光头而已!”舅父母啜泣无语,浊泪滴滴下矣。

        翌日,舅使媒者揣万元馈明珠父,曰: “生女三辈害。二家亦知尔夫妇育女不易,纳采微薄,望勿推拒。俗语曰: ‘女大不中留’,若有不测,将奈之何!”铁氏寻思良久,遂许之。且嘱之曰: “我家世代好面子,望告亲家,摘吉娶亲,必十八辆小车迎娶之,少一辆,勿怪铁某人不给面子!” 媒者愕然,曰: “庄户人家,何来许多小车! 且结一家亲,不说两家话。令郎娶亲亦若此排扬乎?”铁某曰: “我一言既出,落生根矣!” 媒者不悦,悻悻而去。舅闻媒者语,搓手而叹。二笑曰: “十八辆小车有何难哉! 我当与明珠商而定之。”

        春正月初六日,吉ꎬ铁氏嫁女,合族六亲皆来贺喜,一村轰动,悬灯结彩,礼乐喧喧,三姑六姨,乡党邻里,熙熙然填街塞院。门前大街开三十六桌筵席,观者如堵。明珠艳妆靓丽倍于往日,细步浅笑迎接宾客。

        近午时,父问明珠曰: “尔昨日与王二约车事,何近午时而未至!” 明珠曰:“王二云十八辆车不易凑齐,少则十一号不缺。”父曰: “十一辆尚可将就,何迟迟不来? 速速电话催促! 过午则惹人笑也。”女唯笑而不答。未几,门外鞭炮大响,鼓乐紧奏,礼傧高唱: “娇客到府……”明珠闻声而出,父紧随之,见王二衣冠楚楚,满面春风,曰:“十一号小车娶新人,后车紧续之。”言讫,背驮明珠飞步而去。内外宾客无不惊愕,珠父亦一时呆若木鸡,目瞠瞠不知所措。惊魂初定,始悟女所云之十一号小车者乃一人两腿也。亲朋有知王二之为人者,笑曰: “兵对兵,将对将,司马司懿对付诸葛亮,奏乐鸣炮唱秦腔,铁家婚事不寻常!” 众大笑,哗然散去,王二之大名更显矣!

        明珠之嫁王二,乃天作之合,夫妇鱼水,公婆大喜,翌年生一子,阔面广额,虎愣愣酷肖王二,而眉梢眼际亦似明珠。舅父母抚孙勤勤,其身心之健朗更胜于昔时。

        村长黄应龙者,痞子者流也,乡人暗呼曰“人渣”。其姐丈张扬任镇长,黄以包揽镇辖公路工程而富甲一方,遂以每户十斤油一条烟行贿村民而荣任村主任。乌纱一顶,收罗流痞无赖为帮闲,游窜街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闻王二新妇铁明珠美而未之信也。

        某日,应龙率二三流痞过王二门,见一少妇坐门外织毛衣,姿色艳艳若京剧银幕之铁梅,扎眼蜇人,痴痴而望,惊叹曰: “果画中人也! 好端端一苗白菜竟落到猪嘴里!”遂口唾汩汩而咽。一时心痒难禁,前曰: “我为村主任,竟不知村中有如此人物! 难得妹子一双巧手,王二艳福不浅也,嘻嘻!” 明珠见其丑态百出,知其非正道人物,遂向屋内长声佯呼曰: “村主任有事来矣!” 黄闻呼王二,遂连声曰: “没事没事,不便打扰,他日再来专访王二老弟!” 言讫而去。是夜,明珠以实情告王二,二曰: “马蜂屁股上拔针,痞子欲羊乎!”

        未几,村妇联组织针织厂,与县外贸公司签订千件手工桃花小毛衣合同。妇女主任孙大梅者,二十五岁之荡妇也,与应龙私通日久,是日,艳妆访明珠,曰: “听说大妹子一手好针工,欲请任村针织厂技师,月薪八百元。肥肉一块,人多艳羡之,黄村主任示意非汝莫属。嘻嘻,美死人矣!”

        当晚,明珠以告王二,问曰: “去不?” 王二曰: “但去无妨,” 明珠去针织厂夜夜加班,早则至晚十点,晚则午夜。二问明珠: “有异常否?” 曰: “尚无。唯黄必夜夜去,去必亲手摩挲我织之成品。” 二笑曰: “老鼠舔猫之屁股ꎬ祸不远矣。睡!” 夫妻交股,如是者三月亦无动静。

        时届深秋,王二去市交通公司烧锅炉,留明珠在家侍奉舅父母。老人需早睡,明珠夜夜晚归,打门叫户多有不便。老夫妇遂轮换守夜接明珠。腊月初三日子夜,雪花飘飘,明珠匆匆而归,入街门气喘吁吁。舅问所以,明珠缄口,急入小屋扃户兀坐,听街头尚有犬吠,二三脚步沙沙而去。翌日晨,明珠托舅父告病假,孙大梅知其意亦不深究。十日后,王二归,问所以,珠泣而诉之曰: “黄贼下手矣! 我借口如厕而脱身!” 王二冷笑曰: “汝明日销假上班,言笑自若,轻言戏谑之,使迷醉于桃花镇中,万勿言我归。我当为村民惩一祸种!”

        明曰,明珠上班,意态活泼,孙大梅戏之曰: “殆王二夜归,渴牡丹得甘霖而病除矣,水漉漉、兴致勃勃大好精神!” 明珠佯恼,曰: “男人家个个野马驹,笼头一松,野草杂花迷其性也,家中人早忘之矣!” 大梅知王二未归,告诸黄。黄以慰问女技师为名,置糖果甜酒置于办公室,使大梅召明珠深夜至。明珠知其意,遂放浪形骸,嘻嘻曰:“村主任果有心人,望大梅嫂子将糖果散给诸姐妹,我小陪村主任喝盅葡萄酒!” 大梅将糖果,诡笑而去。而竟不知有二三多心女子伺窗下窥之。黄兴致方隆,笑曰: “珠大妹子果爽快人,嘻嘻!” 遂交杯换盏,不三盅,黄性起,见明珠满面春色,禁不住身酥心痒,搂明珠而遽吻之。甫欲探扪其胸,竟不妨一物冲门飙入,倏而觉右胫泠森森生疼,急顾之,则见王二操七寸柳叶刀刺入胫腑,且以八号铁丝穿而环之,固结于桌脚。黄惨号若肥猪餐刀,众女工急拥入见状,无不瞠目结舌者。王二笑谓黄曰: “是亦吻矣,唯铁舌舔香而已,” 言讫,以手指醮血书墙上: “铁锁黄龙有王二,搂香吮珠一村干部!”书已,遂引明珠而去。

        大梅急召黄之狗徒解锁而送医院急救之,百日后始挪步街头,往日之霸气大减矣。其姐丈使派出所抓王二归案,二直言不讳,诉其始末。公安派员查之,有窥窗者实状告之,拘禁王二三个月而释之,事竟歇。而王二之名日益响矣。有小儿顽劣不听话,其父母则曰: “王二来也” 小儿则恂恂然闻命矣。

        王二有表兄刘某,任职市府某部,介绍二与明珠于城郊某厂管灶。夫妻欣然而往,斯厂伙食科长张法,乃厂长之内弟,为人奸巧、贪鄙,百计营谋,插手职工食堂专司采买,恰为王二之顶头上司,二之举手投足皆为法所制。一月之内尚相安。二为人忠直勤敏,众望甚高,法始以烟酒小贿之,二不取,且告法曰:“为人在世ꎬ当讲良心,割人之皮肉,贴己之肌肤,自益损人,虽敲骨吸髓之黑判,亦惧恶鬼之举发,望张君慎思之!”法闻言,拂袖而去。

        未几,微言渐起,有窃议王二盗劫食堂酒果者。二请一人至二楼之茶室,温语问之曰: “老兄所言眼见乎抑耳闻乎?”曰: “某亦听人云之也。”问“谁?”其人曰: “恕不能实指。”二双手举其人于窗口,厉声曰: “实言之,不关尔事,一字含糊,则呼尔妻子街头收尸!” 其人惧,答以“张法”。二笑曰: “果然!”遂命书口供,广收其有关张法之污迹暨证据,使签名以实之。

        其后月余,未闻声响,二亦愈露愚憨,然捉间外出不知何事。而有关账务之疑猜测仍窃议波兴。国庆日,食堂免费犒慰常餐者。张法即席讲话曰: “张某昔兼任伙管,分文不赚取,今国庆日张某自掏腰包酬谢诸位,有关账务悉由王二主理,”众闻之,议论纷纷而未有昂然质问者。王二文步登台,笑谓众人曰: “论资历,论学识,二未敢比张法科长之万一。然事已至此不得不实言告之,”遂出纸一叠,字迹历历,朗声高诵:“自元月八日开灶以来,张法科长从玉华粮油店及三府肉铺购物实账如下: 面粉自购一袋实价50元,票据55元,;大米每袋60元,票据65元;食油零售斤价8元而集体批发票据则斤价10元;大肉随市场略有浮动,然平均每斤票据高出零售价5角。8个月统计批购面粉23600斤;大米5000斤;食油2100斤;大肉2250斤;各类蔬菜之票据多为私贩白条。现有各店老板之证词ꎬ敬呈公览……”全场哗然。

       张法大怒,斥二曰: “血口喷人! 尔所出之证据何来!” 二曰: “‘二’ 出来的,我以3000元买各店铺底账之复印本,尔尚背牛头不认赃耶!” 张法语塞。二双手举法过头顶,周示饭厅,厉声责之曰: “实言,饶尔,一字含糊,摔为两段!” 行未及周,众或吐唾,或泼水,或以生鱼头跃而实其口,或以败菜叶乱击之,法之身首尽污湿,唯闭眼挣扎而已。

        众情昂愤,一时难息。二轻置法于案上,笑曰,“科长腹腔油厚,王二累矣!”言讫,弃账簿及证据于地,携明珠扬长而去。

        后数日,其表兄电话责之曰: “‘二’性不改,百事无成,穷骨头不能沾油腥!”二笑曰: “世路弯弯,二当灭族矣!”

        回家未几日,乡里遍传二之故事,或赞或怨,沸沸扬扬。舅氏责之曰: “惹祸根,何时‘二’性能改!”二不以为意,进进出出若无其事然。

        某日,二与明珠耘田归,适有镇长小车从身后来,笛声连连急催让路。二耳烦,故不避。镇长下车骂曰: “耳聋耶,不听鸣号!”二笑曰: “尔眼瞎矣,小小公仆见主人何其张狂,主人养一犬,见之亦摇尾巴献殷勤,尔竟不如四脚之兽乎!” 镇长一时舌结。其司机下车欲揍二,二反扭其臂曰: “小巴儿,奴下之奴,不识乃公祖耶! 即尔之乡长,若非财贿,亦即裙带接引之。据云: ‘识得二百字可当乡镇长’,倒悬树梢二十四昼夜不能吐半滴墨水! 我王二虽一介农夫,然气清骨净,灵魂高洁,昼行无人唾其背,夜寝不怕鬼敲门。若尔等之徒,一旦失势则为贱贼也! 君子不齿尔等,速去,当心老子‘二’劲下来,于尔脸上留下记号!”司机掉头,镇长探头骂曰: “二球!”二唾之,笑曰: “混种,不可以理喻之者也!”

        世无直路,故‘二’ 道不通。明珠亦曾劝二少改其性, 二曰: “天生二性,终不可改! 汝宁嫁二而悔之耶!”明珠笑曰: “嫁尔,就图了个‘二’劲!”遂亲其颊之硬毛作小响。二推之曰: “天生穷命相,连累淑女,然亦终生无侮也!”十年后,舅父母下世,王二夫妇两儿子亦相继入学,生计日益艰难,遂学种花卉而卖之,稍可自持。后,其艺渐至纯青。明珠有姨夫徐某者,于广交会与外商多有接洽,介绍王二夫妇去广州租地种花,签合同,出售欧美,收益繁丰。两儿亦相继读大学专攻农艺花卉,竟成大家。明珠年五旬而颜仪尚风致可爱;王二颊痣之黑毛依旧戟指不软,尝笑谓人曰: “与人居处难,与花草相处易,岂非世路之不容二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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