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时光不负己

董小兰

小时候，书奇缺。有次爬上储存杂物的楼上去搜寻，只发现了一摞落着灰尘的《毛选》。才知，那都是父亲在单位得的奖。

我奇怪，只上过两年学的父亲，如何管公司财务老得奖，还历史故事知道得多。父亲眼皮也不抬，多看看就对了。父亲回来休假，一躺下就戴上眼镜认真地看《隋唐演义》、《今古传奇》等，不让人打扰。最先发现他看书睡着的，总是我。我憋住惊喜，蹑手蹑脚地抽过书，悄悄去个角落，没头没尾地一头扎进去。把我惊醒的，常常是父亲含怒带笑的大喊，“这贼头，可把我书偷哪去了，快......”

我三哥过年走亲戚时，只要让他带本书去谁家都行。他高一时已近视，那是七十年代末，父亲异常着急。不久让接了班。几年后，三哥还是自学考上了长春大学。

我五年级的寒假，曾去三哥单位玩。满肚子小说故事的他，那时正学翻译，十几本的英汉词典，一摞摞的英文报纸。中文小说藏了又藏，对我严厉禁止，说不是小学生看的。他一上班，我像有特殊嗅觉，总能翻出来，《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小小说精选》、《女大学生宿舍》等等。我一边操心着三哥下班时间好装作写作业，一边如饥似渴地囫囵吞枣。第一次被人赃俱获时，三哥把书扔向房顶，恨恨地直瞪了我好一会，呼吸都很粗重。他一走，我吐吐舌头，继续竖起耳朵。

过期的报纸，在七十年代的农村绝对是稀罕物。积攒起来，用来包做醋的曲坯或糊墙，又大又皮实。我家的报纸拿出来，多千疮百孔。全家都知道是我的杰作，母亲唏嘘着还要问，这张好呢，赶紧来看看有能用的没。我把好文章剪下来，粘在废本子上自我陶醉，偶尔才炫耀。

遗憾的是，我女儿二年级时已近视，我严厉不许她的书包里有课外书。而我那时正上三班倒，白天时间多，不可能不看非专业书。午睡时，必得先把书压在自己枕头底下。后来，我母亲笑说，我女儿还是都看过了。但她对学琴，一直很被动。为了彻底转移注意力，我摸索起电子琴和简谱。

在我上学前的记忆里，院子里雨下个不停，屋子里我二哥吹笛子、三哥拉二胡、大姨家三个表哥分别拉二胡板胡高胡，个个微闭了眼，摇头晃脑的秋天自嗨图，是那么地美好。而哥哥们都没有正规学过一天，只听说我姨夫会吹箫。当我把一首首蹩脚的简单歌曲，在电子琴上故意而反复地边弹边唱，在停电和空闲时把口琴吹得自我痴迷。女儿越来越自觉地坐在琴前，钢琴练习曲也多了几本。三十岁的我姐在农闲，也学会了萨克斯和小号，成了小乐队的主力。在家抗疫期间，女儿主要跟网课学一些肖邦、莫扎特、李斯特的小乐曲。

我以前看书，杂且粗，在空间里爱涂涂写写。2017年，小文开始在《时光捡漏》平台发表。惊喜和对比中，自己的笨拙更加显露，便只对散文多了执着。好的散文看过，再搜出来细品慢咽的听，那份愉悦，真的是岁月静好。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虽说，成长完全相同的双胞胎，长大也肯定不一样。但从内心喜欢出发的多看看多练练，是对自己的自信自强，是对时光的欣然珍重。即使还没有到达某种远方，诗意早在路上了。